【作者简介】陈社，亦名肖放，泰州海陵人，做过农民、工人、职员、公务员，著有散文集《坦然人生》、杂文集《不如简单》、小说集《井边》、评论集《向平凡致敬》等作品。

　　习惯成自然

　　□陈社

　　一位老朋友与我闲聊，说他退二线不久，一次去开会，想要喝茶的时候，忽然发现他的茶杯不在面前。说他当“一把手”这么多年，从来都是有专人帮他拎包、拿茶杯，适时地放到他需要用的地方。现在说变就变，还就不习惯，于是抱怨人情冷暖，世态炎凉。

　　我对他说，其实问题不在人情、世态，而在你的习惯，为什么不自己拿茶杯呢？为什么“一把手”就不能生活、工作自理呢？他说不是的，我也想自己拿的，可是抢不过他们，久而久之，就成了习惯。我说问题还在你身上，和你不一样的“一把手”有的是，美国总统还自己打着雨伞呢！话说回来，即便过去你有了这个习惯，现在也必须改掉它。你已经退下来了，如果还要求别人仍然像过去那样对待你，无微不至地为你服务，不仅没有道理，也不近人情，除非国家出台新的规定，哈！

　　我的话，老朋友算是听进去了，但接着又诉苦。说他其实在退二线前就做好了思想准备，一旦退下就不能再像以前那个样子了，后来也确实做得挺好。难就难在一些小的方面，尤其一些细节想不到、记不得。譬如那次会议后，他曾反复提醒自己，以后一定要自己拎包、拿茶杯了，可还是有忘掉了的时候。几十年的习惯，一下子要完全彻底地改过来，不容易啊！

　　这是实话，想想他过去的样子，看着他现在的样子，觉得他还真的不容易。便与他推心置腹，我说这么多年了，没有人帮我拎包、拿茶杯，也没有人跟我抢。退下来后我很少到单位去，很少参加公众活动，也就少掉了你的这些烦恼。但老实说，我也有与你类似的心态，譬如别人对我的态度，如果在我退前、退后差别比较大，我心里就会不舒服。诸如此类，我的内心也常有一些卑微的、不讲理的东西。由此而言，我们同病相怜。

　　老朋友当即表扬我，说我说了实话，不装清高，够意思。我又来了劲，继续打击了他一下，我说如果硬要说我们两个还有什么区别的话，就是你的这些生活、工作不能自理的习惯比我多了一点。

　　我曾写过我的一位老领导，他比较开明和宽容，工作作风平民化，十分注重听取包括不同意见之内的各种意见，善于集思广益、择善而决。我以为这是他的一种品格修养，也与他担任过信访办主任有关，耳朵里塞满了方方面面尤其基层群众的诉求、意见、批评，习惯成了自然。

　　记得曾在微信里看到一篇文章，作者是位妈妈。她有一次参加儿子幼儿园的联欢会，孩子们表演完节目后，老师给每个小朋友发了两块巧克力。儿子高高地举着巧克力，跑到后面家长席找到妈妈，喜滋滋地剥了一块送到她的嘴里。坐在她旁边的另一个孩子的妈妈很是羡慕，说你儿子多孝顺啊！你看我儿子，一个人把两块都吃了，瞧都不瞧我一眼。作者笑着说：“这是习惯，独享和分享可是从小培养的呀！”

　　习惯这个东西，是逐渐养成的，往往需要经过较长时间的累积，因而难以一下子改变。譬如当过兵的人，一般都比较守时。经常迟到的人，尽管每次都有这样那样的原因，根子还在习惯。

　　有的习惯是很私人化的一种状态，只要不妨碍他人，不会有人多管闲事。变或不变，都是你自己的事。我就遇到过一个现实问题，母亲不幸去世，一下子难以适应。以前我们从外面回来，进门的第一句话都是“妈，我们回来了！”现在习惯性地刚要开口，才想起不必说了；以前家中三餐都是等母亲的召唤，常常要催上几次我才过去。现在忽然没有了她的声音，无所适从似的；以前收到报刊，都是她先粗翻一下，然后放到茶几上由我先看。现在少了这道程序，捧起报刊，却别有一番滋味；以前座机的来电都是她先接听，找我们的便请人家稍候，然后召唤我们。现在电话铃声响过一阵，我们才突然醒悟似的奔过去拿起话筒……

　　亲友们要我节哀顺变，当包括改变这些过去的习惯吧？